文/陈阳（行知READING）

“20世纪30年代，在中国所有的地方，小木船仅仅是河里面运载的工具，但是在上海已经成为时尚的道具了。”1931年，西班牙女乔栗妲(Rita)在废弃河身重新开河，取西班牙语“河”(rio)之意，定名丽娃栗妲村，现在这条河成为了华东师范大学的著名风景——丽娃河。小木船从运载的工具到时尚的道具是一个了不起的时代飞跃，展现那个年代下引领时尚潮流的大上海。

我们讲大上海是不会感觉奇怪的，“大家有没有这么一个印象？唯一可以称大的是我们上海。”历来只有老北京，不会说大北京，而上海则可称之为大上海，那么，作为一个面积只占全中国0.06%的城市，大上海究竟“大”在哪里？

日前，著名作家马尚龙做客行知读书会，为大家解答了这一疑惑，并与读者分享了“上海制造”这一文化概念。“上海制造”不仅制造了轻工业产品，也制造了上海的都市文化，制造了上海的生活气质，制造了这座城市的人。

上海制造了大上海

提起大上海绕不开“大上海计划”，这是解放前南京国民政府为建造新上海市，打破上海公共租界与上海法租界垄断城市中心的局面而制定的计划。南京国民政府雄心万丈却壮志难酬，“大上海计划”被迫停止，只有残存的建筑还在时代的风雨中飘摇。

马尚龙向大家讲述了命途多舛的上海市图书馆的故事，它是大上海计划中主要建筑之一，由著名建筑师董大酉设计，1950年代后因生育高峰而成为“同济中学”，原有建筑遭到极大破坏。所幸图书馆的筋骨仍在，现在它成了焕然一新的杨浦区图书馆，原有的老建筑化身镇馆之宝，成为上海人的骄傲。

大上海还大在了文化，上海是中国文化的半壁江山，所有的现代艺术几乎都集中在上海产生，这里是中国第一首流行歌曲《毛毛雨》的诞生地，是国歌《义勇军进行曲》的诞生地……在狭义的文化概念之外，马尚龙还将大上海界定为男女平等的、时尚的、爱国的大上海。

“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已经是60年代了嘛，当年我妈妈烧菜时味精还很贵，瓶底大，瓶口小，烧菜时要弹下去的，觉得味精是很贵的东西，何况30年代。”马尚龙讲述了民族实业家吴蕴初的故事，他发明了能和日本味之素抗衡的国货——天厨味精。1936年，吴蕴初将天厨味精的配方无偿公布于世，他说生产味精的人多了，成本就降了，就能有更多的老百姓能买得起味精。

1949年后的上海仍然是大上海，这体现在工业地位上。“大家都要上海货，不管你是不是上海人，你想买的，都要买上海制造的。”为什么呢？马尚龙这样说道：“上海制造的最核心的由来是制造这些东西的人是不一样的，而制造这些东西的人为什么不一样呢？因为他是属于上海培养出来，他是符合上海的公序良俗的。”

冒险、秩序、路数、考究，这是马尚龙总结的个体化市井风俗版的老上海城市精神价值取向。“路数”是个很有意思的词，“如果你不是上海人，你到上海的第一件事情就去数路，你把路数清楚了，路数就清楚了。”马尚龙的这番话令观众哈哈大笑，想了解更多上海人的路数吗？可以期待一下即将出版的新书《上海路数》。

“上海人”不等同于“上海的人”

“几乎所有的中华老字号食品最初都是三无商品”，那么为什么当年的三无商品可以成为我们的老字号？马尚龙以逃荒到上海的张氏兄妹为例，讲述了那些善良、努力、聪明的小绍兴们、小宁波们、小广东们等等最终落脚上海，融入上海，成为上海人的过程。

“上海人”是文化符号，具有文化意义，你只要到上海生活了，认同上海、热爱上海，那你就是上海人；“上海的人”仅是地域属性，他们虽然具有户籍意义上的户口，但是可能从来没有融入到上海的文化中来。

上海孕育和锻造了这座城市的人，如《小城之春》中平淡无奇的女青年韦伟成为了一头花发、淡定从容、优雅精致的人；住在石库门，在“万国旗”下拎着马桶的老人，仍保持着淡定、从容和优雅；1930年上海的女学生形象则一直影响至今……海派文化孕育和熏陶了这座城市的人，这座城市的人又提升和推动了海派文化的发展。这就是“上海人”的本质。

大上海的三大文化背景

“当年像我爷爷这样一辈人，到了上海以后，可能就找了一个表叔或者远房的什么亲戚做师傅了……我们中国人最起码的三大节日，春节、端午节、中秋节，这三大节日你一定要去拎着东西去师傅家里孝敬的。”在那个年代，徒弟给师傅掏耳朵也是分内之事。马尚龙调侃说，如果现在有个叫他老师的人要来给他掏耳朵，他会害怕。

并不是说我们要回到那个年代，而是期盼我们传承师徒文化的精髓，明是非，知报答。师徒文化、公寓文化、租借文化共同构成了大上海的三大文化背景，上海几乎所有的都市化进程，都可以在这三大文化中找到线索。

谁来制造大上海的将来时

“我非常佩服淮海路有个消防队，外面都是旗舰店，爱马仕就在它的旁边，我有一次跟他们官兵交流说，你们真的很不容易，你们是要保护这些店的，但只要他们不着火，你们是不进去的。因为你们保护得好，他们不会着火。因为他们不会着火，你们也不会进去。而里面的东西，你们，我说也包括我，我们永远买不起。但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什么？需要的是强大的心力。”

当唯一性的三大文化被普遍性的多元文化取代，当人们的愿景越来越趋于世俗，靠什么去重塑“上海制造”？靠什么去掌控“大上海”的将来式？靠的是具有上海城市精神的公序良俗，需要有强大的自信和自强，需要有秩序的创造和有创造力的秩序，而所有的依靠，需要的是人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