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博

作者简介：

赵博，复旦大学历史学博士，前文汇报记者，资深金融行业从业者；生长于浦东，高中曾就读于建平中学。

芳茂山下梦红楼，红楼梦里忆江南。话剧《曹雪芹与白龙观》是常州剧作家陈东平、周丽的新作，共2万余字，共分六幕，剧本以历史传说为背景，展示了曹雪芹少年时代在白龙观的生活。剧中细致地刻画了曹雪芹、一清道长、陆如玉、王刘氏等一批戏剧形象。从剧本中可以折射出曹雪芹写作红楼梦的思想基础及其生活体验。可以说，从文学角度补足了青年曹雪芹艺术形象的空白。

曹雪芹与红楼梦

《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顶峰，堪称古代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作者是曹雪芹，本命曹霑，曾祖母孙氏，曾是康熙乳母，祖父曹寅，曾经是江宁织造，也算是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后雍正继位，曹家被抄，家道中落，迁居北京西山，其旗人朋友敦诚、敦敏说其“举家食粥酒常赊”，可见家道寥落，但就是在这样的窘境中，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写出不朽名著《红楼梦》，成为中国古典文学“高峰中的高峰”。

对于曹雪芹写《红楼梦》，历来存在争议，主要有三方面：一是欠缺资历。有学者认为，曹家抄家时，曹雪芹年纪尚小，没有足够的生活阅历，写不出红楼梦里面钟鸣鼎食之家的气派。二是地域争论，有人认为，《红楼梦》中的荣国府、宁国府和大观园中既有赏雪寻梅的北国气派，也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南方意境，很难界定其所处的地理位置。三是思想源泉，著名学者余英时在其著作《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中指出，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创造了两个世界，分别是“乌托邦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这两个世界，落实到《红楼梦》这部书中便是大观园的世界和大观园以外的世界。另有学者指出，除了这两个世界外，红楼梦还有第三个世界，也就是天上的太虚幻境。应该说，《红楼梦》中的三个世界，都有着强烈宗教支撑。无论是太虚幻境中的警幻仙姑，大观园中的妙玉，现实世界中赐给贾宝玉通灵宝玉的癞头和尚等等。《红楼梦》是一部集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文学著作，曹雪芹的道教和佛教思想分别来自哪里？

对于上述三个问题，笔者认为，我们都可以从陈东平、周丽的《曹雪芹与白龙观》中能够寻找答案。

曹雪芹与常州

曹雪芹写就《红楼梦》离不开江南文化的滋养，其幼年在江宁织造府的经历是其写作红楼梦的基础。江南，在中国古代经济和社会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从唐末以来，中国的经济中心逐步南移，使得秦汉时期还是偏远蛮荒的吴越之地成为富庶所在，从北宋之后，就有“苏湖熟，天下足”的美誉。江苏南部的江宁（今南京）、苏州是其中最为富足的所在，也是江苏得名的由来。本剧中，曹雪芹的年纪为13岁，身份是江宁织造的公子，从时间上，恰好是在其抄家前夕，此时的曹家尽管已经没有鼎盛时期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仍是大户人家的气象。剧中的这个时间节点选择非常巧妙，这让青少年时期的曹雪芹既能感受到大家族的富足，但由于此时家道已非巅峰，家庭对于青年曹雪芹的管束也开始逐渐放松，这使得曹雪芹能有更多接触民间，接触社会的机会。这种上接贵胄，下接民意的生活，使得曹雪芹能够有机会到芳茂山游览，也有了故事开篇中勇斗流民，救援陆如玉这一幕。试想，若是曹雪芹再长几岁，此时已经迁居北京西山，怎会有如此鲜活的一幕？

有关红楼梦的地域争论。艺术源于生活，尽管《红楼梦》没有点名荣国府、宁国府和大观园的地理位置所在，但是我们相信，这和曹雪芹的青少年生活相关。该剧是因杨锡龙其父杨霞峰(杨霞峰为横山桥知名教育家，是现横林中学前身私立霞峰中学的创办人)遗留笔记中提及“据友言，曹雪芹曾到过横山白龙观，待考”缘起。尽管没有信史支撑，但从常理推测，曹雪芹幼年居于江宁，苏州织造李煦与曹家有旧，可以推测，青年时期的曹雪芹经常往来于苏州和南京之间，而常州则恰好位于苏州与南京中间，芳茂山更是其必经之路，因此常州的景致潜移默化地进入到红楼梦中，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有学者认为，《天宁寺志》、《武进县志》等书籍中都提到了曹雪芹与常州天宁寺、横山桥大林寺的关系。学者继而提出，横山分西青明峰、东芳茂山两峰，青明峰应当就是青埂峰的原型，而芳茂山则是大荒山的原型。这些都为《曹雪芹与白龙观》剧本提供了理论支撑。

有关曹雪芹的思想根源。红楼梦的三个世界勾勒了曹雪芹与佛教、道教的联系，但曹雪芹究竟是如何接触到这些宗教思想，这些宗教思想对其写作《红楼梦》又有何种影响？笔者在仔细阅读了《曹雪芹与白龙观》后发现，作者巧妙地将儒教、道教、佛教的思想，通过一幕幕话剧场景将曹雪芹的生活背景与思想发展轨迹联系在一起。例如，白龙观观主一清道长是曹雪芹祖父曹寅的好友，与青年曹雪芹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可谓道家的代表；陶芝兰，人如其名，兰质蕙心，其父亲为吴县主簿，堪称是儒家的代表，陶芝兰遭遇家庭变故，遁入空门，号曰静空师太，可以算作是佛家的代表。在这一出六幕的话剧中，巧妙地将儒释道三家融为一体，从一个侧面解释了曹雪芹写作《红楼梦》的思想根源。

此外，本剧本还巧妙地融入了江苏本地的文化特色，陶芝兰的吴侬软语与流民的强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曹雪芹本人的语言也与其贵族公子的身份相匹配。“芳茂山下梦红楼，红楼梦里忆江南”。该剧本内容充实、形式完整，人物鲜活，跃然纸上，是近期难得的一部古典话剧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