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魏福春 手术是傍晚做的。急性阑尾炎。醒来时见妻在一旁,忽然就想到女儿,说快回去吧,女儿一人在家。妻说都安排好了,今晚陪你。陪我?不用!就要起身,腹部却是一阵疼痛。 这阑尾炎发作过几次,往年都是咬咬牙,过去了。这次是来势凶猛,差一点造成严重后果。这么一躺,少说也得一个星期,公司—— 公司不用操心,有我。妻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点点头,我也只能点点头,这几天我再怎么有心,也是无力。 病房环境不错,两人间。有电视机,有卫生间。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这样清闲过,静静的、弥漫着淡淡来苏水气味的房间,让我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也许是累,也许是术后虚弱,我很快进入了梦乡,要不是一阵咳嗽声,我想我会一觉到天明的。 咳嗽是旁边床上的病友发出的。听声音,他年纪不小,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就是咳不出痰来。他妻子拍他的背:不要急,慢慢咳。拿吸痰器来。这位病友看来是位急性子。 灯亮了,护士来了。用吸痰器不好,不要养成习惯。是呀,我也这样跟他讲的,他不听。没事的,咳出来就好了。护士关照了几句,走了。痰终究没能咳出来,病人躺了下来。 我又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快快入睡。 侬作啥作,管子好拔的?一声惊叫,把我从睡梦中拉回到现实。这位病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身上插的管子拔掉了。医生护士都赶了过来,一通检查,医生随即把他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我睡意全无,虽说整个身子软绵绵的……我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病友—— 他再也没有回到这间病房。第三天下午,来了位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大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点不似患病之人。一问,原来是在锻炼时受了伤。这也要住院?我暗自好笑:也太娇嫩了吧! 他果然像是来此疗休养的。 晚饭后,我在病区里走了两圈,术后恢复良好,要为出院做起准备。回到病房,半躺半坐地倚在床上,我对电视兴趣不大,拿起手机看起微信。 旁边的小伙子兴致勃勃地打着游戏,口里不时发出指令:后面,注意!别动,有人来了!声音洪亮,精神十足。 蓦然,他中断了游戏,起身下床,走向门外,不一会儿带着位长发飘飘的女子回来了。这时小伙子的手机响了,他叫的外卖到了——他这是要享受两人世界。 翻起床上的隔板,拉上围帘,两人脸对脸坐在床上轻言软语,开始了别具一格的病房晚餐…… 蓦地,女子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你求我呀!小伙子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好呀,给我脚洗下。女子开心地“咯咯”笑着。小伙子麻利地下了床,把吃剩下的外卖一股脑放进马夹袋,扔完垃圾去到卫生间,他真的放水为女子洗起脚来…… 这一晚,我连卫生间都没敢去。病房成了宾馆,这场景,还真不是谁都能遇上的! 几天后我如期出院。隔了一周去医院随访,我的主治医师王医生说我一切都好,临走时我多了句嘴,问和我同病房的小伙子好好的身体怎么会住院?王医生看着我:他的身体你知道?还住着呢!我一惊:他女友还来陪吗?女友?王医生茫然,说:除了他父母和单位同事,没见过有女友来。 后来得知,小伙子自检验报告出来,那女子就没来过……我依稀明白他为何不管不顾与女友在窄小的病床上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又依稀什么也没明白,如此缠绵缱绻,难舍难分的两个人,说散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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