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贾炳梅

那年，母亲参加了乡政府组织的玉米种子培育观摩培训学习后，承包了村子里的一块试验田，给乡里农资供应公司培育玉米种子。

育出来的玉米种子上交给公司，按质量和数量给报酬。

自从下种后，母亲每天总是在那块地里忙碌。浇水灌溉，眼巴巴盼望出苗。种子发芽长出幼苗后，又开始松土间苗，追肥浇水。那块承载着母亲诸多的期盼和希望的试验田，成了母亲日夜操劳最多的田地，母亲如同伺候孩子一般在那块地里精心劳作着。

终于玉米苗长到一人多高，开始结出小玉米棒了。周末，天蒙蒙亮，母亲就唤我起床，拿两个盘子跟她去那块试验田。

试验田远离其他玉米地，独立在一片平整开阔土质比较肥沃的地里。母亲每天都忙碌的那块试验田里的玉米苗，看起来比其他地里普通玉米苗要低矮许多，让我在心里直犯嘀咕，母亲那样用心在这块地里忙乎，怎么长势倒不如旁边普通玉米苗呢？

走进玉米地，看见有的玉米杆苗上结着小玉米棒，有的却直挺挺地光溜溜只长着碧绿叶子。我很奇怪它们怎么就白白吸收养分却不结玉米棒呢？正迷惑间，母亲已拿起一只盘子托着，一边用手去摇玉米杆顶端的伞状的花序，一边说这培育种子的玉米苗不会像普通玉米苗那样长太大，自然看起来小一些。并教我辨认，最矮小的那一排结着小玉米棒的玉米杆苗是母株，稍高一些顶端开出如撑开的袖珍小伞样挂满小  的没有结玉米棒的是公株。

“公株虽然不结玉米棒，但它的花粉特别重要，母株如果没有这些花粉，即使结玉米棒也不长籽是空芯。”母亲说，“就好比一个家庭，大家各自分工不同。娘十月怀胎生你们，而你爹早晚挣钱养你们一样的道理。”看我似懂非懂，母亲笑了。“算了，你只要明白这世上的万物没有一样是多余无用的就成。每样作物都是各有各的长处，和人一样。”母亲接着说，“来，趁太阳没出来，花粉不会遗失太多，我们赶紧将公株的花粉收集到盘子里”。

我跟在母亲后面，看她一棵一棵将玉米杆苗轻轻折弯抖动，那些如撑开的小伞般的花序上挂满密密的小铃铛会噗噗的洒下一层土黄色的粉沫，飘落到母亲接在下面的盘子里。她沿着一排玉米公株杆苗逐个摇着收集那些花粉。盘子里有一小堆花粉后，母亲招呼我，让我拿盘子里的花粉给另一排玉米杆苗的母株上的小玉米棒授粉。母亲教我用小手捏一小撮花粉然后轻轻的撒在小玉米棒顶端粉红色细如发丝的花缨上。

母亲说，花粉很珍贵，每一个小玉米棒花缨上只能撒一小撮。并且嘱咐我每棵都要撒到，千万不能遗漏，否则这个玉米棒就不会结籽。好奇新鲜的感觉让我很乐意做这件事，我仔细的将捏起的一小撮光滑细如面粉的花粉，轻轻的撒在小玉米棒顶端的花缨上，唯恐撒到外边，撒完还忘不了将粘在指头缝的花粉在花缨上蹭蹭。母亲满意的点点头，让我沿那排母株逐个撒花粉，她又拿起另一个盘子继续去收集花粉。

母亲很快便收集完所有的公株花粉，开始和我一起给母株授粉。不一会我就感觉腰酸背疼起来，母亲的额头也渗出密密的汗珠，我们只撒了一半玉米棒的花缨，收集来的所有花粉就用完了。母亲用一根布条打上记号后说，这个花粉得每天早晨来收集一回，直到花期结束，这样才能将所有的小玉米棒上都撒上花粉，才能让母株上的玉米棒结出饱满的种子。

“好麻烦啊。”我一边揉着有些发酸的腿，一边嘟囔着。“要想收成好那可不能怕麻烦啊，你们的学费可全指望这些玉米棒呢。”母亲直起腰擦着汗。

太阳已经爬上对面的山坡，灿烂的朝阳在一片雾蒙蒙中普照开来，照耀在一片碧绿的田野上。站在地头的母亲和我，沐浴在阳光里，拍打着身上粘的露珠草屑泥土，回望着试验田里那一排排如哨兵一样整齐茁壮的玉米苗，心里满是希望。

到了秋收时候，母亲领着全家人去收试验田里的玉米。母亲精心伺候照料了三个多月的试验田里，结满一个个虽然短小但颗粒饱满的玉米棒。那是母亲辛苦劳做才换来的累累果实，母亲终于露出欣慰的微笑，大声招呼我们掰玉米棒。我们兴高采烈地一边劳动一边议论猜测着这些玉米种子的价值，憧憬着幸福美好的明天，试验田里充满了欢乐的笑声和丰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