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琪 整个病区都知道“老宝贝”,那个身上插满管子的,几乎是植物人的耄耋老人。他是我老师的丈夫,已经躺在病榻上很多年了。 “宝贝,老宝贝。”老师一遍遍柔声叫着,俯下身子用脸颊在“老宝贝”的脸上摩挲着,全然不在意我们这些以前的学生站在一旁。 “阿拉老宝贝是英雄对吧?英雄!”老师一边说一边伸出大拇指用力地一赞,像是丈夫在同他交流一般。 “老宝贝”这时把嘴巴瘪了瘪,像是听懂了老师的话,又像是在回答老师的话。 “阿拉老宝贝在以前吃了很多苦,是个为人耿直的人。”老师的脸转向我们,手在“老宝贝”的额头上摩挲着、轻抚着。 “我们看好病就回家,带你回家。”老师的声音有点发颤。 老师握着老宝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那苍白的手又轻轻滑落,老师的眼里满是依恋、不舍、无奈和绝望。 “阿拉老宝贝是个好儿子、好丈夫,还是个好父亲,对吧?” “老宝贝,我说得对,就眨一眨眼睛好吗?”老师为了激活丈夫的思维,逗着他的丈夫,语气温柔得能把人融化。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老师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相濡以沫的丈夫。 我们站在一旁去探望的学生们都唏嘘不已,大家都无不为之动容。 老师侧过脸面对我们,“我们老宝贝年轻时刚正不阿、不喜奉迎,得罪过不少人。”老师的思绪回到了他们年轻的时候。“因为他过于耿直,我们夫妻俩也常常为此争吵。” “你们都要好好的。”老师忽然从回忆中闪回到现实之中。“不要跟家人和丈夫吵架,真的,人生很短暂,我都后悔以前跟他争吵。现在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能活着就可以了。”老师摩挲着的那只手,苍白干枯。 下楼后,我们几个平时能说会道的同学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等候嘱托好护工后走下楼来的老师。初春的风还是有点紧,我帮老师掖了掖围巾。我们一起走到了春光里,初春的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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