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梅馨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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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2月28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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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红灯笼

陈茂菊

那一年我5岁,爸爸从冰天雪地的门外带着冬季特有的清冷气息走进烧着火炉的堂屋里。他接过妈妈递上来的毛巾,一边拍打着满身的雪花,一边感叹:“真冷啊,今年应该是个好年头——三十晚上雪打灯,瑞雪兆丰年啊。小菊呢,她要的灯笼杆我已经树起来了。”我从里屋的炕上一下子蹦下来,趿拉着鞋就要跑出去,却被爸爸一把拉住。“来,在这里看。”爸爸用毛巾擦掉窗上的霜雪,一道天光便透射进来,阴暗的房间顿时变得光亮。

只见院子里竖起了一根高高的木杆,一簇被各色彩纸条装饰好的松枝“长”在木杆的顶端。松枝的绿意带来一丝春的气息,彩色的纸条随风飘曳,为节日增添了喜气。“您在哪里弄的松枝啊?真漂亮!”我搂着爸爸亲了一口。“这个啊,要保密!”爸爸转身就去糊灯笼了。

北方的冬季,寒冷且寂寥,过年就成了我们一年的盼头。春节前一个月,各家各户就开始置办年货,写春联、剪挂钱儿、挂灯笼,左邻右舍提高了嗓门打招呼,那个热乎劲听着都让人舒坦。红红的灯笼是大年里不可或缺的角色,家家户户的庭院里都竖着灯笼杆,暗自比着谁家的灯笼更加红火漂亮。

过年糊灯笼是我家除夕这天的“必修课”。外面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窗台上的萝卜花开出金灿灿的花朵。我们一家三口坐在热炕上,一边聊天,一边糊灯笼。爸爸是高级木工,糊灯笼对他只是小菜一碟。他用大红纸在灯笼上左右比量,用尺子量出灯笼的大小和灯笼骨之间的距离,再在红纸上画好形状。妈妈则发挥剪纸才能,顺着线条一块块裁下来。我喜欢看妈妈剪纸的样子:手握剪刀,嘴角挂着笑意,一缕头发垂落下来,在窗子透进的逆光里形成一个美丽的剪影。在妈妈的手里,那剪刀就像游走的小鱼,“游”一圈,灯笼纸就剪好了。爸爸用浆糊把红纸一块压着一块地依次贴到灯笼骨上,因为是“量体裁衣”,爸爸糊出的灯笼永远是那么圆润服帖。妈妈把剪好的亮黄色云花环贴在灯笼的上下两端,再用同色黄纸剪成流苏贴在下底的周围。我在一旁不时递给他们剪刀,就这样三人协作,一个漂亮的灯笼很快就成型了。

到了晚上,我们把灯泡装在灯笼里,用绳子吊到灯笼杆上,打开电源,灯光顿时从红色的灯笼里透出来,照红了整个小院,增添了一份节日喜气。在整个正月里,无论多么晚回家都有灯笼照亮回家路,它就像一个家人在家门口迎候着我们。

每年从除夕之夜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家家悬挂的红灯笼,点亮了小城寂寞的冬季。初一一大早,走出家门,放眼望去,我们的街镇就成了灯笼的“博览会”,那是北方冬季里的一道别样风景。

对灯笼而言,正月十五晚上才是它们大出风头的时候。每个家庭,只要愿意都可以把自己制作的灯笼拿出来参加县文化馆举办的灯笼比赛。在文化馆门前的广场上,元宵节展出的灯笼有上千件,一排排、一列列地悬挂着,犹如一条条灯的河流。不仅如此,每年的灯会都要举行秧歌比赛,扭秧歌的人们左手举着灯笼,右手甩着绸带,优美的腰肢随着秧歌曲在灯海和人海中摇曳。

和爸爸一起去观灯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事情。我是家中长女,平时爸妈总是把爱分给比我小四岁的弟弟,小孩特有的占有欲让我倍感失落。但到正月十五就不同了,只有我能跟着爸爸一起出去玩,这一天,爸爸是我一个人的。

我骑在爸爸的脖颈上,在如梦的灯海里流连,感觉自己是在灯的海洋中游泳,那红红的灯笼美丽似幻。我张开双臂欢呼着:“爸,这么多的灯笼啊,好漂亮啊!我也要买个小灯笼!”“好,好……”爸爸的话音未落,一个卖灯笼的老爷爷已经不失时机地把小灯笼递到爸爸的手上……“爸爸,我要冰棒!”“爸,我要气球!”“爸,我要糖果!”“爸,那边有秧歌,我要看……”我任性地在爸爸的脖颈上撒着欢儿,爸爸则慷慨地满足着女儿一个个愿望,这天的我成了爸爸的小公主……

如今,不再有爸爸陪我过春节,不再有爸爸糊的红灯笼。夜不可阻挡地降临了,爸爸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小菊,灯笼杆竖起来啦,灯笼挂上去啦。我冲出房门,一个金灿灿的灯笼杆竖在我家的门前,灯笼那么红,正随风摇曳着……爸爸微笑着转过头去,留给我一个熟悉的背影……

(作者系梅陇镇新闻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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