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诗人白居易对茅草不屈不挠默默与大自然抗争的倔强形象有过极为精辟的描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茅草素来命运多舛,但其抗争却从未间断过。在生命界,凡是在弱肉强食中存活下来的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茅草绝对属于自然界中“早婚早育”一族。牛最喜欢吃茅草,且食量惊人。牛嘴就像收割机,舌头一卷,茅草就成片成片地被齐根切断,难逃厄运。茅草不“早婚早育”,确实有“亡族亡种”的危险。迫于生计,一到初春,茅草就卯足最后一股劲,拼命从土里钻出来,疯狂地吮吸春雨。几场春雨之后,它们便直起身子,长高长壮,急急忙忙孕育着茅针,担负起做“母亲”的神圣使命…… 说到茅针,更是被民间无数“草民”所津津乐道。我老家在绍兴马鞍。犹记得在70年前的一次清明上坟,父母张罗着料理祭事,6岁的我与小伙伴们兴致勃勃地唱着儿歌:“打了春,赤脚奔;挑荠菜,拔茅针”,一起弯腰弓背在坟地及田埂边一路搜寻,专找又嫩又粗的茅针。发现中意的,便捏住茅针中部,稍用力一扯,抽出茅针来,剥去外皮,里面便是赤条条的黄绿色花穗了。小心翼翼地把“软条儿”放进嘴里咀嚼,一股微甜的清香从唇齿间满溢进心底。这样吃还不过瘾,把好几根剥的穗儿,卷成一个铜钱大小的饼,往手心一拍塞进嘴,嚼起来更带劲、更有滋味。那时,在我们小孩子口中,茅针可是世界上最美的解馋零食!可惜现在,老家那一带建了寺庙,香火是旺了不少,可周边一大片被辟为放生池及停车场,再也难觅那原汁原味的茅针了。 茅针也分好几种。叶少针长的茅针大多长在田埂上,肥肥而鼓鼓地裸露在短短的叶子外,一棵一芽,疏朗有致地排列在荒田里。这样的茅针虽然“逮”起来很过瘾,一会就一大把,只是味道要逊色不少。那些好吃的茅针则躲在沟坎的茅草里,草叶长乱且枯,一大片一大片蔓延在沟上渠下,只有根是绿色的。细心拨开乱糟糟的茅草,就会发现有绿意的一线花芽。剥开来就是细细的一条白色花蕊,有股泥土青草香,引诱人欲罢不能,那是记忆里永不挥去的甜意。 待到油菜花开,茅针也老了,有的已经开始抽穗扬花了。再过几天,田野里已是白茅茫茫、飞絮翩翩了。那时候,野花遍地,谁会在意过了时的茅草花呢,就任它们随风飘荡,来年再生根发芽,到了夏末已长至一人多高。荒田里,到处都是这种细长且有些锋利的茅草,在风中发出飒飒的“呼唤”声,似乎在提醒人们:生命不息,奉献不止,哪怕野火无情焚烧,我兀自仰天大笑,期待涅槃重生的那一刻“辉煌再现”,期待来年春风里的“亲密接触”再相会! (朱贯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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