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考证,中国是世界上大豆的原产地。中国人最早利用大豆以及其他的粮食作物,通过霉变、发酵等手段,酿造、生产如酱油、米醋、老酒、豆瓣酱、甜面酱、乳腐之类的调味品或食品。中国的南方,一般把生产、销售此类调味品或食品的作坊和商店称之为“糟坊”,规模大一点的则称之“酱园”,顾名思义,“酱园”就是生产、销售糟类、酱类食品的地方。 封建社会中的“官酱” 酱园是生产销售酱品的作坊和商店,古代的酱园大多自产自销,规模更大的酱园也把自己生产的多余的酱品用于经营批发业务。谚曰:“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在没有味精、鸡精之类的调味品时代,酱以及用酱制作的各种酱品既是食品,又是调味品,家家户户离不开它,酱品的需求量很大。生产酱的主要原料就是粮食和盐,而在封建社会里,政府对粮食和食盐的管控,尤其对食盐的管控特别严格,一律实行国家专卖,酱园须消耗大量的食盐,必须向政府的食盐专卖机构申请食盐配额,为了表示自己是政府特许经营的制酱作坊和商店,商家就自称为“官酱”。 高墙大院里的酱园 酱是用豆、麦等粮食加盐发酵制成的调味品。豆类的颗粒较大,用豆类制作的酱统称“大酱”,其中用蚕豆制作的酱称之为豆瓣酱,用大豆制作的称之为黄酱、黄豆酱;麦子磨成的粉称之为“面”(其他东西磨成的粉也可以称之为“面”),于是,用麦子制作的酱称之为“面酱”,其味略甜,又称“甜面酱”。制酱的第一步就是先用大麦、小麦磨碎后使其在自然高温的环境下发酵成酒曲,到了三伏天,把豆子洗净、浸泡、蒸熟,拌入适量的小麦粉,植入酒曲,再置入大缸中加入盐水拌匀,在太阳下暴晒,使其霉变、发酵,通常须50天后才能出产品,俗称“三伏晒酱”,所以,酱也称之为“伏酱”。民间家庭自制大酱选用一般开口的,大一点的酱缸就可以了,酱园生产大酱就需要一种特大的缸,民间形容这种大缸可以容纳七石粮食,称之为“七石缸”,一家酱园起码也有几十口、几百口“七石缸”,所以,酱园必须有足够大的场地。考虑到卫生的要求,如避免他人闯入以及猫、狗、鼠的破坏,酱园必须建造很高的外墙,久而久之,高墙大院就成了酱园的标志性建筑。 上海第一家酱园“张振康” 1899年前,上海租界的西界在现在的西藏中路和西藏南路。1899年,公共租界扩张成功,它的西界伸到了静安寺,面积扩大了好几倍,也就是说,当时上海泥城浜以西的区域,从农村向城市变化、发展,原来的“农业用地”向“城市用地”、“商业用地”、“住宅用地”变化,在租界扩张伊始,新界的地价涨幅不大,于是不少需要大面积土地的酱园纷纷进军新界。商务印书馆民国九年《上海商业名录·酱园》收录当时上海的酱园有160余家,其中属于张逸云家族的就有张振康、张振裕、张振新、张振兴4家。“张振康”酱园开设在“新租界新闸路五四三号(卡德路北,麦根路南)”,据说,这是上海酱园业巨头张逸云在上海开设的第一家酱园,这里成了张家的发祥地。以后,张家在新闸路又开设“张振新”酱园。现在的新闸路、黄河路一带俗称“酱园弄”,黄河路343弄和新昌路432弄就曾是“酱园”,以“张振新”酱园而得名的。上海解放前夕,酱园弄发生一件“谋杀亲夫”案,轰动一时,也使“酱园弄”成为上海知名度较高的地名。酱应该归类于调味品,20世纪后,日本人从海带中提取到谷氨酸钠,不久又通过人工合成谷氨酸钠,取商品名为“味の素”。吴蕴初(1891—1953),江苏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区)人,幼家贫,早岁失怙,中学毕业后,考入上海陆军兵工专门学校上化学课,之后保送至龙华兵工厂,家境稍富后潜心研究化学,研究出日本人生产“味の素”的方法,决心自己生产但苦于资金不足,酱园业巨擘张逸云获悉后愿意垫资建厂。1923年5月,天厨味精厂成立,聘吴蕴初为工程师兼经理,当时,中国的商标管理尚未与国际接轨,天厨味精厂生产的味精商品名仿日本的“味の素”取名为“味之素”,直到今天,上海人仍把味精叫做“味之素”(沪方言“味”念如mi)。 酱园中的重要产品“酱油” 酱油是酱园中的重要产品。制作酱油的方式与大酱相似,先将大豆蒸或煮熟,拌入少量面粉,置于木盘或竹匾上使其自然霉变,再放入大缸中,加入大量的盐水,三伏天经过一二个月的高温暴晒,再压榨后提取到的液体就是酱油;与大酱相比较,酱油使用起来方便多了,所以城市里的人大多习惯使用酱油。过去,人们习惯把酱园叫做酱油店。以前,上海的酱油大多到酱油店另拷(上海方言把买卖液态或半液态的东西讲做“拷”),酱油也只分“鲜酱油”、“红酱油”两种,鲜酱油白色带红,又叫做“白酱油”,味极鲜,通常用于蘸料,每斤二角,是配制酱油;红酱油深红色,有浓厚的酱香味,是酿造酱油,每斤二角四分,大多用于煮菜。而如今的上海人被一些综艺节目和电视剧的洋泾浜上海话带坏了,往往模仿广东话把酱油讲做“生抽”、“老抽”之类,我请教过几位“老广东”,为什么广东人把酱油叫做“抽”,他们回答我:“吾硑几道呀。”酿造大酱、酱油需要很大的场地,城市里地价昂贵,于是上海的酱园逐渐把酿造工场迁到偏离市中心的郊区,把商店留在城里,那种传统的高墙大院在改造中慢慢地消失,所谓的“官酱”早已经褪去了官味。 酱园变身新闸路小菜场 在农耕年代,中国的城镇规模较小,居住分散,城市里的“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通常由附近的农民和商贩挑入城镇货卖,由于没有固定的市场,只能沿街叫卖,随意设摊,会形成几个商贩相对集中的“菜市街”,这些露天市场缺少专人管理,环境恶劣,食品卫生难以管控。上海开埠后,上海道台与英国领事签订的《上海租地章程》规定:“洋泾浜以北界内,准各租户建市房一处,以便华民挑运日用物件在此市卖”,就是规定租界应该建立专门的市场,中国的商贩可以在这个市场设摊货卖。1922年,公共租界工部局通过提案,规划建设租界的小菜场,并原则上规定,在公共租界区域内,相距1公里,必须有一个户内的小菜场,还规定,小菜场应该建设在路口,与住宅保持一定的距离。于是原来新闸路麦根路口的“张振康”酱园被工部局收买后建设为“新闸路小菜场”,这是沪西地区重要的小菜场之一。而如今,这里已经建设为“静安公寓”。 (内容选自《岁月拾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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