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

岳父95岁，常笑声郎朗地说：“我有一手‘好牌’打不完，越打越有劲！”什么是老人家一手“好牌”呢？那就是他多年剪辑、制作的一本本剪贴簿。这些大小不一的剪贴簿，分门别类后，称工资收入为“大怪”，信件为“小怪”，余下“红桃爱斯”、“老K”等为国际风云、祖国新貌、市政建设、盛世体坛、花草世界、文娱明星、趣味故事、帮困助学等，剪贴簿一共12本。

先说一说老人的工资收入剪贴簿。上世纪80年代，上海各中学办起校办工厂，盈利后就发奖金给教师，老人为了留下增加收入的美好回忆，就将每月工资单加上奖金数额，贴在一本黑面薄上。这是他的第一本剪贴簿。每次贴完他会说：“老太婆！这个月收入又增加啦。”岳母立即用宜兴话附诺道：“好了哇！”1987年，我三岁的女儿，不懂事，无意扯扔了一张工资单，老人只是笑哈哈地抚摸了外孙女的头发，亲昵地叫了声：“小捣蛋”。事后，岳父到单位财务科，特意请人另外再打印一份工资单补贴上去。后来工资单改为银行卡后，他就抄录每笔工资、奖金收入。现在，老人常常翻阅收入剪贴簿，笑哈哈地说：“啥人想得到，现在每月收入7000多元。真是赶上好日脚了！”也许有人会说，这老人心态好，可能一生顺利。其实，岳父人生多有坎坷，旧社会老家曾有100多亩水田，30余间房屋，乡邻称他大少爷。

历次运动，多少受冲击。老人却不从不纠结过去，总是向前看：“改革开放后，我们国家各项事业蒸蒸日上，百姓收入愈来愈高，这种好日脚，我经历的历朝历代没有一个办得到！”他整天乐哈哈，口口声声用宜兴话说：“好日脚了喔”。这似乎成了他的口头禅。好心情使他70多岁倒立半小时，80多岁骑单车穿行于市内各子女家，95岁还能跳上一阵踢踏舞。退管会来人家访，将他健康之道，搬进了《静安区退休教职工信息园地》。我觉得：对国家形势的看好和乐观豁达性格，是他健康长寿根本原因。

老人还有一本信件剪贴簿。这本剪贴簿集中了老人写给儿子、女儿、孙女以及家乡亲友和上级领导的信稿。他在信中不是鼓励子孙上进，就是辅导子孙学习。老人总是说：“我是个教师，不仅在学校要教育好学生，更要教育好自己的子孙。这不仅仅是对本职工作的热爱，更是对亲人的负责和责任。”老人50余份家信，有个特点，多是以某个孩子的长处和优点，启发另一孩子的不足，既是对某个孩子的激励，又是对另一孩子的谆谆教诲。还有少量信件是向上级部门反映社会中存在的问题。老人常说：“我这一生得以今天，主要是敢于与自己疾病斗！与自己缺点与坏习惯斗！还有与歪风邪气、坏人坏事斗！与己斗让我洁身自好而身心健康；与歪风邪气斗，使我保持正气，避邪祛毒。”岳父从壮年到老年，即使95岁，说起这些，依然振振有词，极富正义感。

还有市政建设、盛世体坛等剪贴簿，都是老人平时阅读报刊时从报纸书刊中剪下来的，老人说，“剪贴簿既环保又节约，温故而知新，我是不花钱出书呢。”地铁通到哪个子孙家门口，他会多剪辑些图片，并为子孙便捷的出行而兴高采烈。每次奥运会，中国获得金牌数，他都背得出，还经常像当年考学生似的，考问子孙。

令我动容是帮困助学剪贴簿。虽然退休金不断增长，老人却从未出门游山玩水，也不提倡高消费生活。有次，我买了一只300多元洗足盆，老人高置阁楼，拒绝使用。他说原来的生活习性很难改，如果用了，你们还会买。还是木桶好！他一日三餐吃的是家常菜和馄饨，外加一点水果、牛奶等。一次次谢绝子女送的人参等补品和脑白金等保健品。老人说，“我只信五谷杂粮。”家乡亲友的孩子考上高中、大学，老人就会一直赞助到毕业，远亲不论，数额大致相同，剪贴好汇款单后他就做好记录。一年下来，银行也没有什么积蓄。岳母对此有意见：“乡下远亲第三代、第四代你也搞奖学金赞助，管得太宽了吧。钱留给自家子孙不好吗？”岳父说：“我的钱来自教育，用之教育，适得其所。何况帮助孩子读书求学，可以得到很大快乐，我何乐而不为？”

如今，他还不停地增订这些剪贴簿。他笑侃这是他最好玩的“牌九”，而且手里总是一手“好牌”，常常玩味不已。亲友团聚，他就拿来展示一番，并用它激励自己和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