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冯诗齐

在内蒙古插队三年，常有人问：“你们那时经常骑马吧？”也难怪，草原和骏马早已成了蒙古高原的象征。

说实话，“骑马”其实并非跨上马背就成。我根本就没有掌握骑术的要领，更别说自如地掌控胯下的坐骑了。

从小看连环画，就对古代武士威风凛凛、横刀马上的风姿向往不已。但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骑马挎枪走天下，那只存在于想象之中。上山下乡时怎么会选择去内蒙古？是否是驰骋草原的情结起了作用？也许有点吧。总之，我是来到了“有马骑”的地方。可是不幸得很，虽说到了内蒙古，却并无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也没有万马奔腾的浪漫——我们插队的地方是农业区，与内地的河北、山西没有两样。

不过马还是有的。我第一次“骑马”，骑的是生产队的光背马。队里的马是干活用的，不是拉车，就是拉耧，早已不能日行千里。一天收工回来，趁马尚未入圈归槽，我们几个知青拉来一匹马，轮流骑着玩。马是光背的，一坐上去，就感觉大不对劲。原来马的脊背并非平坦如砥，那粗大的脊椎骨如山梁般鼓着，正顶在骑者的屁股沟里。马儿虽不会飞奔，那小碎步走起来一颠一颠的，顶得你屁股生疼。原来骑马就是受罪！不待马儿走完一圈，我就迫不及待跳下了马。

书上说，骑手是要用腿夹紧马腹的。武术中基本架势的“骑马蹲档式”——双脚外开15度，与肩膀宽度相同，然后微微蹲下——其实这正是正确的骑马姿势。传说骑兵都是罗圈腿，要判断这一点，只要看他立正时腿能不能并拢就知道了。正规的骑马并非整个屁股压在马背上，而是要靠双腿夹紧马肚，在马奔跑时，骑手屁股实际上是腾空的！

擅长名物考证的扬之水，在研究新疆和西安出土古墓壁画时注意到一个细节：不使用马镫的骑士往往采用一种特别的骑乘姿式：挺足绷腿、脚面绷直、夹紧马腹。她认为这是来自波斯萨珊王朝的影响。无独有偶，在伦敦大英博物馆中，也有出土于两河流域的浮雕，那上面骑光背马的武士，同样是脚背绷直的姿势。

采用此种姿势，主要是用腿夹紧马腹，不至于在马奔跑时被甩出去。不过浮雕上骑士的坐姿，未免稍许偏离实际。其一，骑手的“骑马式”不够标准，两腿没有分开。如果两腿照这样处理，那马背就只剩一本书那么厚了。大约是浮雕平面的限制吧？其二，马在慢走时，骑手也可放松一下，坐在马背上缓缓劲。

用于坐骑的马往往都膘肥体壮，马背几达一米宽！所以，你骑在上面，不得不采取“骑马蹲档”的姿势。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要想用腿“夹紧”马腹可不容易。要把腿尽量弯成个大圈，箍住马肚子别让自己甩出去。骑马驰骋时，脚掌踮在马镫上，屁股离鞍，鞍子随着马跑的节奏轻轻拍打你的臀部，那感觉真是美好。尤其在平川上跑马，双蹄并驰，快马流星。此时，自我感觉是个好骑手了，不免有点得意忘形。

骑有鞍马有一点要切记：只能用脚的前掌着镫，决不能把整个脚掌套到马镫里！如此，万一你摔下马，脚可以很快离蹬“解套”。一次我和另一知青受命到县境边缘的某单位外调。那时候出远门，交通工具除了搭难得一遇的运货卡车，以及不知几时才有一班的长途客车，就只有县委机关养的几匹坐骑马了。虽然从没正经学过骑马，我们还是凭着初生牛犊的勇气，骑马冒雪赶山路出差。半路上，我的那匹马在冰面上打滑，把我整个人从马上甩了下来，一只脚还挂在蹬上，在公路上拖了几十米。幸好不一会脚即脱开了马镫，才没有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