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高荣华(欣宏律师事务所) 我出生在新泾镇淮阴路高家门口的大家庭里,我全家和大伯父、二伯父,三伯父全家同住在祖父母1932年建造的一幢绞圈房子内。我家的绞圈房子被宅上人称为“新房子”。 根据旧时代成家子女住房排列传统习惯,老大居东首正房,老二居南首正房,老三居东首厢房,老四居南首厢房,我爸在家里男丁中排行老四,全家就居住在南首厢房内,老五就只能居住在祖传老房子里。 我大伯父初中毕业,在农村算是文化人了,过年时他喜欢写对联,当侄子侄女到他家串门时,他喜欢为小辈讲做人的道理。二伯父识字不多,但他喜欢边喝酒边给侄子侄女讲七侠五义、包公传里狸猫换太子、徐文长骗饭吃等故事,小辈们都喜欢二伯父讲故事。二伯父虽已去世多年,但他讲过的故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在绞圈房子里居住着祖父母,四对父辈,以及大伯父7个子女,二伯父3个子女,三伯父6个子女,我家4个子女,共有堂兄弟11人,堂姐妹9人,真是人丁兴旺,是典型的大家庭,一到过年,热闹非凡。 儿时的过年,虽物质紧缺,经济不富裕,但充满了“年味”。我祖母因裹过小脚,走路比较慢。祖母健在时,每到大年初一早上,孙辈要去给祖母拜年,祖母会向孙辈发压岁钱,因为孙辈多,每人压岁钱只有1角到2角。 祖母的2个姐妹和2个女儿都在市区,每当过了初三,祖母总要领几个孙子走亲戚,因堂兄弟多,只能轮流去。我是四房长孙,相比其他堂兄弟来说,跟随祖母到亲戚家的机会相对多些,亲戚家长辈还会给小辈压岁钱。现在我还是非常留恋儿时的过年气氛。 在改革开放前,我国实行计划经济,生活必需品要凭票购买,一到过年,国家发的票证要比平时多。因为我家兄弟姐妹四人处在“涨发头”(长身体)里,肉票还是不够用的,为多买点肉,就专买“猪头”或“槽头肉”,可省去一半肉票。 过年的前几天,二伯父和三伯父会在凌晨到北新泾或程家桥菜场放只破篮子,再到茶馆里喝茶,我和兄弟会在菜场开门前去认篮子、排队买“猪头”或“槽头肉”,如果能买到一整只猪头,就非常有成就感。 每年的大年初一是我的生日,初一那天父母要为我过生日,因为是过年,我除了有祖母给的压岁钱,还有鱼、肉吃。过去多子女的家庭还时兴“老大穿新,老二穿旧,老三穿襟,老四着攀”的习惯。我是家里的男孩老大,穿新衣服机会大于2个弟弟,所以特别盼望过年。 在新年里,我和弟兄或年龄相仿的堂兄弟经常会到程家桥西郊公园去游玩一次,门票是一角钱。游完西郊公园,我们必定会在程家桥的小摊位上买些不成串的“小炮仗”,回家在亭心里放,或会偷偷到堂姐妹身边放“小炮仗”,让他们“吓一跳”。虽然有点过份,但却充满了童趣。 我和兄弟、堂兄弟中学毕业后,先后在生产队里务农后,家里的物质条件有了非常大改观。但居住的绞圈房子就变得十分拥挤,比我年长的堂兄弟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人以及三伯父家的三个堂兄弟在1975年6月,分别将原居住的房子拆除一半,另辟宅基地,翻建了六上六下的二层楼房。 2001年,我们兄弟三人和三伯父家的三个堂兄弟自盖的楼房因生产队撤队而动迁,我用私房置换建筑面积200平方米的两套安置房屋,又在老宅基附近购买了一套20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小日子过得滋润和富足。 但自从过上城市化生活及普及手机后,无论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之间,除了婚丧喜事要相聚外,交往明显减少。即使过年,除了相互到长辈家里拜个年、打个招呼外,连到各自家里拜年的礼节都免了。过去的年味谈了,人情薄了,世界变小了。 我儿时居住的绞圈房子以及绞圈房子内过年的情景,只能永远保留在记忆中。就好比人的人生,是一段来了又走的旅程,在每个人的心里,一个故乡、一个熟悉的人、一间小屋、一条乡间小路,现在未必还存在,却是永远不变的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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