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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3月2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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碓糯米

陆金生

“碓”,读dui(与“兑”同音),是舂米的用具。本文用作动词,用上海话读“对”就是在石臼里碓谷、麦等粮食。

现代社会城市里的青年人,很少有人知道“碓糯米”是咋回事。而在旧时的江湾镇,男女老少都知道“碓糯米”,且大多数人还经历过。

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之前的事了,那时碓糯米多与农历过年搭界的。

当时的江湾镇,是城乡结合部。我家又是世代务农的,所以家里有全套的碓米的器具。自1984年江湾镇划入虹口区之后,我家也被动迁了,它们都不知去向了。

江湾镇的风俗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三便是小年了。此时,四周的邻居便开始到我家来碓糯米了,我家也逐渐闹猛了。

小年也是送灶君老爷回天向玉帝复命的日子。为了让他在玉帝面前说些东家的好话,人们在这天的斋(江湾话叫za)品中,甜食居多,更少不了甜“芯子”的糯米圆子。所以一般在小年之前便要“碓糯米”了,不过多数做工的人家、商家都安排在这之后,甚至年三十都有。但碓米都应放在起九(即冬至)之后,因为此时的水是“腊”水,凡在“腊”里浸泡的糯米,碓出来的粉,存放时间得久也不会变质发霉的。有不少人家还把糯米粉晒干了,一直吃到正月十五,甚至更长。(这里还有一则民俗,那就是正月十六不吃圆子的,而是裹馄饨吃,意味着年已过了,大人小孩都要收收“芯”了。)

碓糯米的器具:许多地方用石磨或木棒捶,但与其他地方不同,我们用的是根据杠杆原理制作的器具。就是一块厚木板,中间穿一根圆铁棍,搁在两块石头间作支撑点,一头当踏板,另一头绑上块石头,通过踩木板来捶石臼里的米。踩踏者身边还装有扶手,既防摔倒,又可借力。一般的扶手也是用一根木棍或中等粗的毛竹充当,它的两头也必须固定住。

碓糯米的过程中,当捶糯米的石块翘起时,踩踏者需要一手撑着扶手,另一只手用根光滑的细竿搅动石臼里的糯米,使之受力均匀。待糯米碎成粉状,便需要另一个人从旁将其舀出,倒入旁边的匾(江湾人叫“da”第三声)或脚桶内的筛子(江湾人称“绷筛”,上海话“浜四”,用细铜丝编织成的,缝隙相当小,专卖店才有售),筛下去的才是糯米粉。那些还没有碎的就重新倒入石臼,连同新倒入的糯米继续碓。到最后,剩下石子、稗子等杂物一起丢弃掉。

如前所述,踩踏者才是真正地在碓糯米,是最辛苦的,故而会有轮换。那时候,大男子主义观念较重,反而是男小孩与其母、姐承担碓米的任务。我们兄弟姐妹常会为近邻好友、孤寡老人代劳碓米的活。当然,在平房年代,邻里和睦,都是没有报酬的劳动,这也培养了我们义务劳动的品质。

我家的石臼在室内,不受风雨影响。越是临近年三十,来碓的人还会扎堆。冬天日短夜长,往往天未亮已有人在门外等候了,晚饭后天黑了,有些人家会自备灯具,如煤油灯、蜡烛等,他们认为本已免费碓糯米了,再也不好意思使用我家电灯(虽然只有五支光即五瓦)。但我们并不讲究费电,这就是平房时代邻里互相照顾的体现。

除了碓糯米粉,也有碓粳米粉。有些人家过年得蒸米糕(江湾人叫“糕”,江湾人

读平舌音),  糕全是糯米粉不行还得按一定比例加入粳米粉。

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农业合作化之后,人工碓米逐渐被机器轧(ga)粉取代了。印象中池沟路,在万安路与公安街之间,就有家轧米厂。但凡遇到过年过节人们都涌到这里花点钱轧米粉。也有人骑了自行车到逸仙路高境庙靠近马桥一带,那有一家江湾公社高境大队的轧米厂,是对外开放的,我也曾去过几次,有段时间口粮紧张,过节的糯米也是定量供应的。有些人家就把国庆节配的糯米积到春节,一起去轧。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糕团店的食品琳琅满目,哪还有自家浸泡糯米去轧的?就更不用说碓了。如果要怀旧,也就是去商店买几包糯米粉自己动手过过瘾而已。(顺便介绍一个经验:揉糯米粉,我们江湾人是用热粳米粥代替水的,这样粘性足,圆子不会裂开。)

这些陈年旧事,逢年过节还会在我脑海中闪现。幼年时家里有碓米的器具,自己还常常抢着去碓的,怎会从记忆中消失?不久前,在万安路遇见一位老邻居,多年不见,姓名与小名相互都忘了,可是他准确回忆出,他小时候来过我家碓米的事。多有趣!碓米也成了别人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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