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顾汉昌（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

所谓“黄狼天坍”，是我们家乡人设计制作的一种捕捉黄鼠狼的土装置，名字也是我们家乡人自己想出来的。最初，是因为黄鼠狼好偷鸡，我们恨黄鼠狼，于是想出办法来对付黄鼠狼。后来得知，供销社收购黄鼠狼皮，这下好了，既除了害，又可以把皮卖给国家，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黄狼天坍”实际上很简单，找一种竹子，不是很粗，但很有点弹性，搞一段，将其弯成一张弓形，再用比这粗一点的竹头，搞一段，做弓之弦，两头固定那张弓，做成了一个“D”形的竹框架，然后在上边攀上稻草绳。这稻草绳须用晚稻的稻柴搓成，有牢度，有韧性。把这稻草绳在“D”形框架上攀成一张网，可以在这“D”形框架的草绳网络上，放置相当重量的物件，一般用砖头，大约七八块砖头，就成了“黄狼天坍”的装置。

将这“黄狼天坍”安置在河滩边、坟地等黄鼠狼常去的地方。“黄狼天坍”的弓背搁置在河滩或坟地斜坡上方，弓弦一边用支架撑起来，这根支架是活络机关，上边放置食饵，黄鼠狼吞食食饵，牵动机关，支撑的支架倒下。“黄狼天坍”草绳上放了好多砖头，形成重量，“黄狼天坍”倒下，压在黄鼠狼的身子上，将黄鼠狼压个半死。支撑“黄狼天坍”装置的支架，上设食饵，不能太牢固，否则，黄鼠狼把食饵吃了，天坍不坍，黄鼠狼便逃走了；也不能太易坍倒，否则，黄鼠狼还未吃到食饵，“黄狼天坍”便整个倒下了，没有压到黄鼠狼，这个“黄狼天坍”白搞了。

“黄狼天坍”的食饵也很重要。必须对黄鼠狼有很大的诱惑力，才能让黄鼠狼去吃、去咬、上钩。一般安置“黄狼天坍”是在冬天。三九严寒，滴水成冰，此时黄鼠狼食料大成问题，肚子饿得很，才会冒险吃“黄狼天坍”的诱饵。在冬天，黄鼠狼的皮毛最为厚重，尤其它的大尾巴，非常蓬松，最有价值。黄鼠狼尾巴上的毛，是制作狼毫笔的必用原料，珍贵得很。

黄鼠狼偷鸡，为了抓捕黄鼠狼，总不能杀一只生蛋鸡做诱捕黄鼠狼的诱饵吧。为了研究黄鼠狼的食性，我开膛剖肚过黄鼠狼。在黄鼠狼的胃袋里，发现最多的竟是老虫（老鼠）的爪子。这说明黄鼠狼平时吃得最多的是老虫，而不是鸡。老虫也不是好抓的。有时没有办法，只得用猪肉条做诱饵。但冬天猪肉条很快会冷冻、发黑、变硬，黄鼠狼不爱吃。诱饵成了一个大问题，很伤脑筋。

或许是天意，这一年冬天，在我设置“黄狼天坍”正愁用什么做诱饵时，农业社稻子脱粒，揭开稻垛，竟发现一窝小老虫。这窝小老虫，有十来只，一只只都是粉嫩光鲜，被宅基上一个叫阿狗的小孩子拿去了。我就和阿狗商量，这一窝小老虫，我志在必得，价钱从贰毛抬到伍毛，才算成交。养活这一窝小老虫，成为我那时的一个最重要的课题。我那老祖母在活着时，有眼病，常要滴眼药水。我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只眼药水玻璃瓶，在这眼药水玻璃瓶里装满饭汤，后边按上橡皮塞子。每次喂小老虫时，挤一下那块橡皮塞子，瓶里的饭汤，才滴到小老虫张得很大的嘴巴里去。靠这只眼药水玻璃瓶，我喂着这一窝子小老虫，支撑了半个月，解决了我四只“黄狼天坍”的诱饵。

那一年，我抓捕到六只黄鼠狼，创下记录。用“黄狼天坍”抓捕到的黄鼠狼，皮毛完好无损，卖得出价钱。那一年，我卖黄鼠狼，得到三十来元钱。穷家小民，过个年，不成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