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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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2月07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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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记忆

文 苏锡育

50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一瞬,可是在人生的旅途中,就大半辈子了。大半辈子之前的事,算不算遥远?

50年前,漫天飞舞的雪精灵将我护送到插队落户的淮河之滨,并第一次在那里过了春节。

其实,农民是很少用“春节”这么文雅的词儿的,一张口就是“过年”。《说文解字》“年”:“谷熟也。”这是本义,甲骨文、金文的“年”均作谷穗成熟下垂之象形。谷熟而举行的庆典,古代称为“过年”。

腊月二十三,被称作小年下,从这天开始,便进入了过年的倒计时。家家户户紧锣密鼓地准备年货:鸡鸭鹅及蔬菜,自家有的,就不必买了;油盐酱醋和豆制品,自家不能生产,过年期间商店和集上要休假休市,因此得多备点;过年最重要的是吃肉,家里能杀得起猪羊的,毕竟少数,那就靠在集市上买了。我们生产队在杨集,东面有泥集,北面有田集,都是隔天一个集,集上又都有商店,采购还是比较方便的。农民手里现钱不多,便出卖粮食换取。所以,年前的那几次逢集特别热闹,卖货的,买货的,集市上的人摩肩擦踵。

淮北平原上的农民以面食为主,他们将小麦面叫“细面”,高粱面、红薯面、豆面等叫“杂面”。家家大批量地蒸馍,只能少量的全麦面,照顾老人与小孩儿,还有家里来的客人;多数的掺“杂面”,卷成夹心式样。还要炸馓子,馓子是不能掺“杂面”的。这一期间的十里八乡,炊烟袅袅,热气腾腾。蒸好的馍装在笆斗里,炸好的馓子堆放在大笸箩里,要保证吃到出正月。

过年的重头戏是年夜饭。夜幕刚一笼罩大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这是年夜饭的前奏。淮北农村很少产稻,因此,米金贵着呢!但年夜饭是一定要吃米饭的,并且保留完整的锅巴,等初三以后再加新米一起煮,名曰:新掺陈,吃不穷。年夜菜里有一道菜比较独特,主要成分是小麦面和猪肚子上的肉。小麦面搅成糊状,在锅里摊成一张张薄饼;猪肉煮熟,与薄饼一起剁成碎粒,加上葱姜油盐等拌匀,团成直径约一寸的丸子,再滚上一层淀粉,放到馏笆上蒸。火候一定要掌握好,最怕时间长蒸塌了。这大概是当地特有的一种菜肴吧,吃在口中软软绵绵的,不腻。离开农村后,我再未品尝过了。

年夜饭一结束,家庭主妇就开始张罗着包饺子和团元宵。饺馅儿是事先准备好的,原料为乌白菜心和馓子与粉丝;元宵是白高粱面的,白糖或红糖做馅儿。我长到17岁,第一次品尝到高粱面的元宵。好吃吗?好像有点儿涩嘴,不如糯米元宵细腻爽滑。当地风俗,初一到初三,家里基本上不动刀,所以,一下子要包够三天吃的量,于是,饺子便在凡能摆放的工具里列成阵势,元宵为少数,也排成行。

农村的文化生活比较贫乏,但绝不是空白,条件好的大队都有宣传队,唱样板戏,过年期间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时机。没有剧院,就在空地上埋上两根柱子,拉一块幕布,到了晚上,点燃汽灯,然后锣鼓镲钹“咚咚锵咚咚锵”地敲起来,人们便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演员都是生产队的年轻社员,多少有点文化。你可别指望他们唱京剧,没那么高的水平! 他们唱的是四句推子,流行在沿淮的凤台与颍上两县。四句推子特别程式化,每句之间都有间奏,再紧急的剧情让间奏一搅和也紧急不起来了。四句推子还特别单调,就四个调式,无法随剧情的变化而铺陈推进与起伏跌宕。

一晃,就是半个世纪。李青莲诗云:“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我正有这样的感慨呢。当年青涩的小姑娘,转眼间已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而且就要“奔七”了! 又要过年了,“细面”馍早就不是稀罕物,“杂面”馍倒成了营养保健食品,抢手的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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