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朱志林

与往年一样，今年的除夕夜吃毕年夜饭，我依旧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红包，递给了小外孙，孩子礼貌地鞠躬致谢。看着外孙欢快模样，我眼前浮现出另外一个男孩子——大墙里的高原。

我是长宁区关工委帮教团成员，去泗泾少管所，帮教大墙里的孩子们已有十多个年头了，帮教小高原，是第三个孩子。四年前，在接受帮教小高原任务前，警官给了我一叠小高原入狱的详细资料，我细细读之，不禁打起了寒颤。一名14岁的初中预备班学生，在一个午餐时分，参与一起打群架事件，一把防身的水果刀，捅死一名本校的同学……

第一次与小高原接触，对他的帮教，还真有点难度。你跟他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你，什么话也不说。凭我当过三十多年教导主任的感觉，小高原有思想包袱，有话难以启齿。于是，我把话题转开了。我看见他手上生满冻疮，手指头的各个关节红肿得厉害，疮面都快破了。便指导他，用最土的方法——不断地用手搓，搓热、搓暖，使它血液循环流畅，就能解决点问题。我这一招，小高原用上了，还真其效果，小高原脸上露出笑容。

泗泾少管所对大墙里的青少年管教非常严格，每天的作息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14岁的小高原正值贪玩年龄，刚入狱时，违规事情时有发生，集合迟到啦，和狱友打架啦等等。就连我对他的帮教（要求他按时与我书信来往），他也觉得很烦。有一次回信，他竟拿出在狱内数学课上的6道函数题，让我帮他做。我心里明白：这孩子想将我一军，让我出丑。但是，我还是把这6道函数题做好，并立马寄给了他，且告诉他，在大墙里学知识时，要认真听，有不懂的知识点，要直接问执教老师。我的帮教任务是帮助你认识罪行，帮助你知法懂法，帮助你及早回归社会，做一个对社会用用的人。

打那以后，我给他的监狱刑期，做了有计划的安排，我和他商量着，在思想道德教育上、文化学习上和技能特长的训练上都做了循序渐进的方案。在与小高原不断的接触中，他也知道，我是真心希望他在大墙里思想和身体都能健康成长。

由于小高原文化知识的功底实在浅薄，2016年长宁区帮教团组织大墙里的青少年学习《奋斗的历史，辉煌的成就》的读书活动中，他连读本中的许多字都不认识，更何谈读通读懂这本读本。对于这个现状，我自费给他买了一本字典，一边不断地给他加油打气，书信往来也比以往密集了许多。书信中，我给他诠释疑学习读本中遇到的问题，还增加一些相关事件中的故事，让他对读本中提及的人物有了较深层次的了解。

说小高原学习读本有困难，这还不算难，让他写读书心得，可着实难为了他。第一份读书心得，他只写了50来字，是在读本中抄了一长句，再加了2句口号式的话语。这下，可把我惹火了我。隔着大墙，我怎么来辅导他呢？办法总比困难多。夜深人静，我在电脑前连续提出16个问题，让他挨着秩序，书面回答我。这一招还真挺好使。不几天的书信中，他把16个问题都回答全了，小高原有进步。可塑！我高兴极啦。紧接着，我让他连句成段，插入他自己的想法，终于形成了第一篇460余字，属于他自己的读后感。他自己也开心得手舞足蹈。在以后的两年的读书活动中，小高原都被评为了优秀学员。

学习上的收获，也带来了思想认识和改造中的大幅度进步！这两年里，小高原在监舍是舍务长，在劳动的车间里是质检员，在学文化知识中是优秀学员，2016年、2017年，连续2年几次被减刑，同时连续2年，被泗泾少管所评为监狱积改造极分子，2018年被评为上海市监狱改造积极分子。

又一次去少管所与小高原开展帮教活动时，我发现他上衣的第一粒扣子没扣好，便提醒他把扣子扣上，他不好意思地、小声地说：“老师，扣子掉了!”我问他：“自己会钉么？”他吱吱呜呜地说：“我没钉过！”我便在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白纸，画上一粒扣，随即告诉他怎样钉好这衣服上的第一粒扣子！在纸上比划着一步一步地怎样钉扣，他也挺认真地听着，待下一次见面，他上衣上的一粒扣，扣得规规矩矩的，我给了他一个大赞。紧接着我抓住了这个话题，给他进行了一场由此引申的思想道德教育。

我告诉小高原：学会钉纽扣很容易，而扣好人生的“第一粒纽扣”不容易，人生如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扣好人生的“第一粒纽扣”就是迈好人生的“第一步”。穿衣扣错扣，可以重来，而人生“第一粒纽扣”一旦扣错，纠错的成本太高太沉，你现在的服刑就是为这“扣错”付出的代价。老师希望你痛定思痛，在服刑中成长，尽早返回社会，开始新的人生。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小高原的表情，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听进去了。

那天见面，他的话特别多，跟我谈了许多在学校期间不该做的事情，言语中满是悔意

……

录下上述回忆，已是已亥猪年的正月初一午后。我起身伸展了一下双臂，转了转颈脖，心里盘算着，待到阳春三月时，再去一趟泗泾少管所，了却思念之情。

【注：作者系长宁区关工委帮教团帮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