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平华 洗澡,上海话洗澡叫“汏浴”。我是生在城市,长在农村,对城乡居民汏浴的变化了如指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市区居民家里很少有卫生间和盥洗设施的,农村亦是。夏天汏浴还可以应付,冬天汏浴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夏天,城市的弄堂里,小孩子在家门口汏浴成了一道风景。小孩坐在浴盆里,家长帮着搽洗。调皮的小孩坐在浴盆里戏水,把水泼到过路人身上。稍大些的孩子则穿着三角裤在家门口,弄一桶水,边洗边冲。女孩子就只能和大人一样躲在房间里汏浴。脚盆里汏浴,绝无畅快之感。相比之下,农村夏天汰浴畅快。村前宅后河浜、池塘是人们汏浴的天然大浴池,乡下叫“汏冷水浴”。女孩子戴着肚兜,穿着裤衩站在河边浅水处泡凉。会游泳的男孩子在水中游乐,有时搞点恶作剧,戏弄一些不会游水的女孩。刚熟悉水性的孩子,只会狗刨式的游水,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溅起一柱柱白色的水花,河浜里十分热闹。 秋后天凉,不可能再下河汏冷水浴了。田里做活不可能不出汗,下了工,烧点热水兑点凉水,坐在脚盆里汏浴。一到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居家汏浴无法完成。每晚睏觉前,一家人烧一脸盆热水,汏汏面孔,再把脸盆里热水倒入脚盆里,一家人两、三双脚放在同一只脚盆里浸泡取暖。等汏好脚,脚盆外地上一大滩水。那时家里都是泥土地,泼上点水还能降尘。平时换内衣,家长是让孩子坐在被窝里,趁着换衣,用热毛巾帮孩子搽一下身子。只有到春节前几天,家长才肯出一角钱让孩子们到浑堂里去汏浴。那个年代,春节前大人带孩子去浑堂汏浴是一桩大事情。到了浑堂买好牌子还得排队,到了里面,服务员收牌子。春节前生意特别兴旺,有时要排上一两个小时的队,等汏好要耗时半天。 浴客们在容纳几十人的大池内汏浴,有点腻心。大池子水面飘着一层人们身上搓下来的污垢,浑堂里师傅会隔一会儿用盆撇去上面的污垢。唯一可以安心的是,大池过后还有一排淋蓬头可以冲淋。冲淋后走到休息间时,浑堂师傅会帮你后背搽干,再递给你两条滚烫的毛巾,让你搽脸搽身。走出浑堂时,感觉身上像蜕了一层壳,那叫一个“惬意”。 七十年代我已参加生产队劳动了,冬天干活出了汗,去浑堂汏浴要走十几里路。一个小伙伴提出,去买包“飞马牌”香烟,贿赂养猪场里的饲养员老伯,让他给我们烧点热水,避开队里群众耳目,我们几个小伙伴躲在烧猪食的大铁锅里汏浴,用这样的方式汏浴,一个冬天也只能有两、三次。八十年代后,有人发明了浴罩,用塑料膜制成一个象圆顶蚊帐形状罩子,吊在浴盆上面的梁上,浴盆里热水散发的暖气笼罩在这塑料浴罩里可以保温,中间还得向浴罩里脚盆续热水,总算解决了寒冬腊月居家汏浴的问题。 现在汏浴已经是人们的日常生活的必须,随时都能解决。浑堂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浴场”,浴场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浑堂了,它的功能有些暧昧,本文不便展开。单说家庭汏浴设施,有装淋浴房,也有安装了大浴缸,居住条件宽畅的家庭,还在卫生间里安装了桑拿设施。下班回家,浴缸龙头打开,放上热水,打开音响设施,播放一段轻音乐,倒上一杯红酒,人泡在浴缸里,听着音乐,咪咪红酒,神仙过的日子啊!即使严寒的冬天,家里装了空调或地暖设施,卫生间浴室上方装了浴霸,睡前汏个热水浴,再钻进暖哄哄的被窝里睡个好觉。 常言道:一滴水可见太阳的光辉。汏浴,这件生活小事,折射出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国家进步带给百姓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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