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五色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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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06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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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履痕

扁担港摭记

文 陈日旭

扁担港,一个土得掉渣的地理名字。我曾问过许多苏北籍同事和邻居,都说不晓得。最近去菜场买菜,又特意问一个苏北菜农,总算听到了:“我家就在辣块!”扁担港在江苏省东北的黄海一角。它虽曰“港”,却不能停泊大船。按字典解释,仅属江河支流的入海口罢了。

关于扁担港名称来历,有两则传说。一则是,从前有一姑娘为在海口造避风港,携上扁担竹筐,往来于沼泽泥潭里挖土围堰,后有一群姑娘仿效加入。谁知声势一大,激怒了海龙王,发威掀起巨浪,将已堆筑的堤坝和所有姑娘卷入大海,风浪过后,海面上只剩扁担飘沉。另一则是,海滩因大量泥沙淤积,船只无法停靠,只得由大批民工趟着泥淖,用扁担将货物挑上岸,一直挑到十几里地的六垛(上述苏北菜农原籍)卖,这众人的扁担成了此地的招牌形象,久之,就叫扁担港。两则传说,前者美丽而凄婉,后者有可信度。

扁担港是怎么形成的呢?CCTV《国家记忆》节目告诉我们,那是历史上黄河夺淮造成的。解放后,中央政府将西起洪泽湖,东至扁担港的引淮入海工程建成,千里淮河,入海为安。此入海口,即扁担港。

扁担港之于我,注定是一生的记忆——我曾在那里度过近四年的军旅生涯。1961年初冬,部队奉命从南方向北调防。长长的闷罐子车途经杭州、上海在镇江停下,已近黄昏。将随军物资卸下,再装上大批民工木船,从水路向目的地进发。时正入冬,苏北平原气温急遽下降,全体干部战士均蜷缩着坐在舱外,待天色熹微抵达时,大家的棉帽、肩头上已是一层白霜。

扁担港行政管辖属于射阳县六垛镇。团部驻于六垛镇,营连要沿苏北灌溉总渠向东十几里地的海边扎营。我所在的六连就在灌溉总渠流入黄海的口子上——扁担港。

初来乍到,没有营房,分班排住于茅舍、仓库,甚至废弃砖窑。天光大亮,极目望去,一马平川的不毛之地,渺无人烟。东边横亘遍布茅草的海堤,堤外是一望无垠的芦苇荡;堤内是大片白花花的盐碱地。港口有三幢成“凹”字形布局的砖房,口子对着海岸。哦,那是空军地勤的雷达站。他们腾了两间房暂作我连连部。

移防后的三大任务:训练、施工、造营房。为加强战备,我们在海堤上配合工程兵,挖土,扎钢筋,浇筑混凝土,修筑工事(与兄弟部队三班倒),请来民工指导造营房。部队在南方,有山有水,调防黄淮平原,不见山的踪影。然而,水有的是。除了北向紧邻宽阔的灌溉总渠外,河道沟渠纵横密布,只要严冬不封冻,一年到头,大河水涨小河满,足以提供人们生活用水。一到涨潮时分,炊事班和值班人员赶紧到河边挑水,将伙房几只大缸,连同全连人员饭后的洗碗水桶都挑得满满的,以便卫生员及时消毒。天气暖和的休息天,战士们用跳板架在河两边,洗涤被套,而后,两人一组,合力拧干。“一条大河波浪宽……”,一人起头众人和。退潮了,又正是“拷浜”好机会,一时,鱼儿腾跃,好不热闹。

站上高高的扁担港哨位,放眼东方,大片随风摇曳的芦花丛里,不时有水鸟掠起;再极目远处,水天交融,混沌一片。脚下,满是小蟛蜞打的洞穴,小精灵钻进钻出。一脚踩下,则是祖国黄海前哨最突前的脚印,自觉无尚荣光。

入伍第五个年头我退役了。转瞬,离开扁担港已一个甲子了。2017年仲夏,我曾应邀去射阳县出席“金河湾杯”全国棋赛。赛后因有急事没能北上扁担港驻地看看,成为一大憾事。赛会期间,从棋友口中得知,扁担港已从几十年前的芦苇荡、盐蒿地的穷乡僻壤,变身为“苏北江南”的鱼米之乡。人们耳熟能详的射阳大米,驰誉华东,享誉全国!

有生之年,还是期盼着再度踏上扁担港这方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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